不南不北

快乐点,没有什么比明天更难过

缺失

  “你现在是什么感觉?” 

  “没什么感觉。” 

  —————— 

  分手吗。 

  行。 

  她答应得很干脆,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,被生活磨掉了激情的、披着青年皮子的暮年人,缺乏了多余的精力去感受“爱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。 

  那我走了。她说。轻飘飘的。 

  大家没有闹得很难堪。在一起的时候惊天动地,冒着被父母打断腿地风险说我这辈子都不要别人,然而分手的时候却是寂静的,一颗石子扔进深井里,连个声都没有,唯独心里空落落的,正因为这样诡异的、不合常理的寂静,所以才能继续做朋友,我们在越过红线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,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,什么也没留下。 

  我送她来到机场,人很多,很热闹。送行的或者是相伴的,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。在人流中我总觉得我们是例外,从前是,现在也是。她拖着一个不算大的行李箱,大多数物品都留在了我们同居的公寓里。我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两个行李箱都塞满了,然后又看着她一点点把箱子清空。 

  没必要带走的东西,就让它留在那儿吧。 

  留着干嘛?留给我吗? 

  再见。我说。 

  她像是无数次做的那样,轻轻在我的脸颊边留下一个离别吻。是那种闭着眼睛的亲吻,比蝴蝶落在花上更令人颤栗。 

  吻过之后,她隔着让我心慌的距离看着我,什么也没说,拉着行李箱离开了。 

  我攥紧了拳头,而她,于不远处消失在人海中。 

  走得真洒脱,好像是我欠了她似的。 

  究竟怎么走到现在的,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。上一个恋爱纪念日的时候,我和她都在忙于彼此的工作。大家都不是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了,无法拒绝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。红酒度数不高,但我有种想呕吐的欲望,闷人的空气在无形中勒得更紧。 

  她在另一边抽空给我打电话,是我听惯了的语气,又好像多了一分哀求的意味,说,你等等我。 

  我忘了我是怎么回答的了,总之肯定极其敷衍,以至于换来了她长久的沉默,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生气了。 

  我没生气,也没理由生气,但我也没告诉她其实我也没在家。 

  人类可悲可耻的劣根性,我想看她愧疚,我想要她的补偿。 

  最终电话在双方的沉默中挂断了,工作完成后我回到家,推开门的那一瞬,她仿佛是个应声而动的机器人,坐在小圆桌边,慢慢转过头来。 

  撞入我脑中的是昏沉廊灯下一双幽深的眼睛。 

  那一双眼睛,是刚才吻别过后看着我的眼睛。 

       我几乎是疯了一样拼命地寻找更早以前的记忆,哪怕是细水长流的温柔恋情也流于骨髓。我那时候就喜欢她的样子,处变不惊,从容自如,又空气一般寻常地给我带来浪漫。

  她在大街上紧紧牵着我的手,哪怕两只手都流汗了也不松开,我年轻美好的恋人,我丝雨般的恋人。

  我用不习惯圆梳,第二天镜子前就摆上了把木梳子,我羡慕朋友的外套,衣柜里就会多出相似类型的外套,她总是那么细心,她总是会为我花费那么多的心思。

  她那样珍惜我。

  我们要耳鬓厮磨,直至垂垂暮已。

  热恋期更是如胶似漆,青涩的恋人们,怀揣着梦想,有用不完的精力。

  我们在任何地点接吻,午后的咖啡厅,雨天里的伞下,图书馆无人的角落,家里的餐桌旁,阳台上,任何有或者没有月亮的地方。

  我好想逃课,我听不下去了。我说,教授讲的每一个名词,我都试图把它们和你联系在一起。

  不可以逃课。她说。和我联系在一起的词语,你要记得更久一点。

  我倒在她怀里。

  那我好好上课。

  我喜欢一切黏糊糊的接触。她似乎也知道这一点,一下一下,像哄孩子似的抚过我的长发。

  我们昨天在一起,今天在一起,明天也在一起。

  我的早课比她晚一点,工作后工作时间也比她晚一点。她常常率先离开,我靠在门框边,等待一个轻轻的吻。哪怕她快要迟到了,离别吻也从来不匆忙。

  这个吻最开始是我提出的。

  适逢母亲知道了我的性取向,整日以泪洗面。她不曾逼过我,却总试图用眼泪使我妥协。我也委屈,我也哭,这件事情我改不了,生下来就是这样的。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,我也不能。

  母亲同我打完电话,她又哭了,我握着寝室座机话筒,蹲在地上不知所措。

  有人敲门,我赶紧擦了眼泪,开门就看见她的脸。

  怎么了?

  我没答话,紧紧抱住了她。

  我要抱,要亲吻,她反手抱住我,问我怎么这样黏人。

  我把眼泪都擦在了她的毛衣上,“唔”了一声。

  可我好喜欢你这样黏人。

  她说着,在我的脸颊边落下一串细密如同紫藤花的亲吻。

  于是我要求以后每次分开都有一个吻。

  温柔是她的印子,一直都是。

  她不会拒绝我的索吻,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,她就很少拒绝过我什么。

  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大学图书馆,我做管理员以赚取一点微不足道的外快。整理好了底层的书,站起来的一瞬间由于低血糖“哐”地一下撞上了书架。

  我这个怪人,独自生着自己的闷气,又想在书架上踹上一脚。

  她坐在图书馆的高椅子上,托腮沉思什么的样子,长桌远处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,她是离我最近那个。

  她转身面向我,没事吧?

  我摇摇头,视线黏在了她身上。

  撞上去,心里有个声音迫不及待地呐喊,快撞上去!撞上去!

  哪怕头破血流!

  我发誓我要缠她一辈子,我要从今往后每一天都看见她,我要她和我说着亲密的话,我要拒绝所有遇见别人的可能,孤注一掷。

  我爱她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

  机场里路人的眼光让我回过神来,整个大厅只有我一个人,什么也没有,没有行李,没有同伴,尴尬地站着。

  抬头一看,窗外影子略过,飞机已然起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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